亲爱的小胡:
见字如面。
从学校拿回来的东西太多了,收拾到深夜才有空给你写信,我阿嬷已经在催我熄灯睡觉了,她不知道十一点还不算什么。
今天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还在响着的时候,我就默默地把笔、橡皮轻轻的放回文具袋里,然后等待收卷,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。其实这一刻我曾经在脑海里上演过无数遍,可是到了这个时候,竟然发现和我以往想象的都不一样。没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、没有人抛书抛试卷也没有人和朋友拥抱着哭泣,大家都是静静的。
我从考场出来,往楼下走,再也不用脚步匆匆、不用每一步都跨两个阶梯。从这天开始,我获得了慢悠悠走路的资格,但是好像永远失去了争夺课室第一个开灯的信念。楼梯口还贴着属于我们的标语:“2020,我拼我行”,但是它很快就会被拆下来,换成别的,我想。然后以后只有我们清楚地记得,这个位置曾经贴过这样的一句话,还有那年夏天,我们每次上楼看到时,都会在心里默念一遍。
楼梯下来的校道的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榕树,叶片将阳光切碎,斑斑驳驳地洒在地面上,你不知道,每次围着广场跑操我最喜欢跑到这段路,因为这里把大太阳都挡住了,会比较阴凉。每当跑到这里,都会有松了一口气的小窃喜,即使很快我就要继续顶着烈日奔跑。噢,我以后都不需要围着这里跑步了,不需要这一小片阴凉,我松了一口气,又莫名觉得很可惜。
等我慢悠悠地走到我们班的临时课室,发现里面也是静静的,大家都在悄悄地收拾自己的东西。我的桌面一直都是乱七八糟的,你知道的。而且那一刻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收拾,因为桌面上东西固定地摆了三年,从今天开始不知道它们应该何去何从了,可能会被我放在一个箱子里遗忘,或者甚至不会被我带回家里。那又怎么样呢,人都不可能永远留在身边,更何况一些已经没有用处的物件,即使我想将它们留在身边,很久。
我把书都堆在放在箱子后,剩下的东西才叫我头疼,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。用了三年没有用完的风油精我拿回家给阿嬷了;还有我打印出来的阅兵时惊鸿一瞥的兵哥哥的照片,胡乱不知道塞到哪去了,现在都找不到;那颗一直不舍得吃的荔枝,都干了,我不知道怎么处置,只能扔了——我当时不舍得吃是因为学习之隙看看它红红的样子会很舒服,而现在的它已经变成了丑丑的褐色;桌子被清空之后,还剩下两张铺在桌面上的南方日报,上面写满了我最后几天的胡言乱语——也扔了。
班主任突然和我们说:“你们毕业了”。一场考试,四张卷子,给我的三年画了个句号,不管圆不圆满,我都得走了。以后再回来的我,都不再是年少的我,但我希望是曾经设想的那样的大人。我毕业了,勿念。
穿过蓝白校服的人
2020年7月7日夜
(文学与传媒学院朱嘉琪)